艺术创作中的“有意”与“无意”是个饶有兴味的问题，而在水墨画创作中这个问题尤为人们关注。“有意”是指作者的理性思维状态，“无意”是指作者的潜意识活动。在我国历代文艺论着中，常有关于重理性推敲和重激情表现两派的论述。诗中有“苦吟”派和“快吟”派之分；画中有“工”派和“意”派之别。这里不涉及对这两派艺术价值的判断，因为它们的创作方法和创作成果各具特色，各有千秋。用“十日画一水，五日画一石”的方法可以作成好画，而“运思挥毫，意不在于画”也可以意外地得到画的佳作。由于水墨画的特性，创作中“无心插柳柳成荫”和“无意于佳乃佳”的情况是经常存在的。这说明潜意识在艺术创作尤其在水墨画创作中能发挥重要的作用。不过，一切艺术创作不论属于哪一派别，都是有意识和无意识结合的产物，两者缺一不可，只是不同派别各有不同侧重而已。 旅居日本的中国艺术家里燕是从传统中国画走向现代水墨画创作的，她在二十多年的艰苦实践中，逐渐认识到在创作过程中辩证地解决“有意”与“无意”的关系至关重要，她把这次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个展定名为“有意无意”便充分说明这一点。她在传统文人水墨画的探索中，常为发现偶然和意外的效果而惊喜，这不仅使她尝到了熟能生巧的道理，而且引发出她的思考；作画时既要“胸有成竹，意在笔先”也要及时关注过程中出现的未曾预料的“新意”，并且要善于及时的、因势利导地加以伸引和扩大成果。其实，胸有成竹和意在笔先的基础是画家生活经验与艺术经验的积累，是艺术家的全面修养；同样，能在偶然和无意中发现新意，也需要艺术家具备修养、胆识和悟性。没有足够的修养、胆识和悟性，偶然、无意中显露出来新意苗头也会与艺术家失之交臂。里燕深谙此理，她的具有创新面貌的水墨画，就是在扩大艺术视野和反复探索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。她的创作扎根传统水墨，同时吸收了日本绘画和西方现代绘画的观念和技巧，融进了现代日本粗颗粒岩画的颜料和西方抽象画技法，画面色彩和肌理效果丰富、有微妙变化，而又不失整体感。她基本上打破了传统水墨大片留白的布局而采用“满构图”，作品的面貌是新颖的，但仍保持着中国画的精神，因为她仍然充分利用笔、墨、水、纸的作用。正是这些传统材质与新材质的结合，给她提供了更多在无意中发现的偶然效果，给予她极大的创作自由，也给予她充分施展才智的可能。还有，可能更重要的是，传统中国文人画崇尚的意象美和朴素美的“妙在似与不似之间”的艺术主张，也使她深受影响，因此，她迷恋抽象美而又不走向抽象主义。她的山水、花鸟含有相当的抽象性，很注意点、线、面的朦胧美感，但仍保持着物象的轮廓或暗示，是属于意象的创造。 “胆大人艺高”和“艺高人胆大”犹如“有意”与“无意”之间的关系一样，是一对辩证的范畴，是相互作用的。里燕在探索和创造中随着自己才艺的提高，不断增长着自己的胆识；也随着胆识的增长，促进了才艺的提高。在一次次如此迂回往返的过程中，她体验着创造的愉悦，也向着自己的理想境界前进。